何渺渺自是知曉，青玉舟主不會駁斥她。重明鳥已經現身，雖不知現在在何處，但顯然對她、對子家，是帶著極大善意的。

到了此時，她就是想要天上的飛星，這三位真君都有可能拼上一把，設陣給她引一引。

但她不是蹬鼻子上臉的跋扈之人，這三位對她又有救命之恩，她提出的要求，自然不會令人為難。

“晚輩與歸一法師仇怨已深，雖知諸位真人、真君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了洩憤，但晚輩還是想求個機會，親自奪了他性命！”

她話說得客氣，絲毫不為現今狀況有利，而做出盛氣淩人姿態，青玉舟主哪有不應之理。他掃了眾人一眼，很是爽快地提他們應下：“這有何難！你想如何處置？可需尋個人援手？”

何渺渺看著驚恐萬分、不覆風姿的何燕歸，扯起嘴角淺淺一笑，“只需白沖隱前輩，助我一臂之力即可。”

青玉楞了楞，不知她明明與其有仇，為何還要尋他幫忙。在座後期修士又不止這一個，她若覺得不好開口相求，封了何燕歸靈力，等待胡不空歸來也是一樣。

“當真要白沖隱相助？你可確定？”

“晚輩確定！”何渺渺點點頭，認定了只要他來，“我出靈石與陣譜，請白前輩布陣。”

眾修聽後有些好笑，堂堂元嬰真人，哪裏缺少靈石和陣譜？他們個個手中都有不少邪陣，子家人固然傳承妙極，可要論折磨人，還是抵不上他們的。

大家都覺得她是孩子氣重，說不準就是為掃白沖隱面子，故意拿他來使喚的。青玉舟主雖不這般認為，但妙雲真君揮揮手敲定了此事：“白沖隱，你還楞著幹什麽？讓你幫手就這般難為？”

白沖隱立馬從一眾元嬰初期中起身走出，對著上首點頭哈腰，口中連道：“哪裏哪裏，能助小友殺了這狂徒，是我榮幸才是。”

被三言兩語敲定結局的何燕歸，此時連雙腳都已發軟，他腦中過了無數畫面，心中思緒不住翻滾。有拜師入道時的興奮，有被何燕心欺負的難過，有進入黑牢時的驚懼，有被壓在衛長風身下時的厭惡。

而無論哪一種情緒，都強烈不過此刻！

絕望恐懼與不甘怨氣，讓他氣息開始強烈波動，甚至多年都未曾感應過的恨意，終於在此時冒出了頭！那是一種令他渾身顫抖的情緒，逼得他兩眼赤紅，咬得牙根生疼，能感覺到鹹腥血絲入口的滋味。

他死死盯著何渺渺，這個從頭到尾被他俯視的小師侄，這個從未真正被他放在眼中的金丹小輩，竟會有翻身站在高處，冷言決定他死法的一日。

何渺渺也直直回看著他，還帶著頗為欠打的笑容，盡著全力讓何燕歸情緒失常，越是如此，越能讓陣法發揮出全力。

“那個……子小友？不知想布個什麽陣法來？”白沖隱硬逼著自己忍下氣怒，帶著訕笑走到何渺渺身前，可眼神中的冷，確實掩飾不住的。

何渺渺像是未見，取出一枚空白玉簡，快速刻下白家四階陣法中，除九陰噬心陣外，最令人痛苦的幽獄夢影陣。

此陣與攝神歸陰陣有些相似，只是一個為三階，是在痛苦回憶中淪陷，使神魂被陣法吞噬；而另一個，卻是四階極刑，神思所見如同實物，曾經遭受的肉身傷害亦會再次加身，甚至會因陣法之故，加大當初的痛苦。

像是幽深煉獄走一遭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，過程緩慢得驚人，亦真實得驚人。從起陣到結束，陣法還會刻意讓修士從幻象中清醒兩次，眼見自己被陣法包圍卻無法逃離，只能等待下一次幻象開始。

其間絕望，可不是現在的何燕歸能夠體驗到的。

何渺渺取出三千中品靈石，與玉簡一起遞了過去，白沖隱當著眾人哪裏肯收靈石，心頭恨得不行，還要假兮兮地道：“哪裏需要小友出靈石，趕緊收回去吧！”

他垂著眼恨恨取過玉簡，探入神識一掃，雙手忍不住微微一震，倏地轉頭看向何渺渺審視了許久。轉念想到，她亦是青瑯修士，這才不再那麽吃驚。

他離開青瑯時，白家剛剛覆滅，族中留下規矩讓不要闖塔，可他哪還有別的法子？賭上一把，還有活命的可能，留在青瑯，只能等待壽元耗盡。

好在他離開了。白沖隱捏著熟悉的陣法，雙眼頗有深意掃了何渺渺一眼。得了白家傳承又如何？毀他煉屍之仇，他可不會忘。

大殿中間空曠處極多，在最前方彈曲起舞的低階修士始終未停，幾位真君不開口，這裏就算熱血四濺，他們都不敢止住動作。

白沖隱從儲物戒取出靈石，很快在空地後方靠近殿門處，布下完美無缺的幽獄夢影陣。連坐在上方看戲的三位真君，都覺得這陣法極妙，對他的手法，倒也有幾分欣賞。

“歸一法師？請吧！”白沖隱走到他面前，威壓一出，將低了幾個小境界的何燕歸，壓得直不起身。

他身上紊亂的氣息瞬間被壓制，被白沖隱往前狠狠一推，腳步踉蹌，直直撞入陣中。

似有一聲嗡鳴輕響，細聽時又已經消散。半透的靈光聚成護罩，讓陣中如同另一個世界，陣外的人們，像是觀賞那個世界的看客。

白家四階陣法的實力，的確不同凡響，何燕歸很快迷了眼失了神，反反覆覆經歷著驚懼與絕望。到幻象第一次結束，他從中清醒過來，才知剛剛站在殿中所感受的情緒，只不過是海中砂礫，細微得不值一提。

幽獄夢影陣威力驚人，所需的靈氣同樣驚人，撐起一場幻象，數千中品靈石就已消耗近半。第二場幻象結束，靈石中蘊含的靈氣，已經快見底。

如此自是堅持不到第三場幻象起，白沖隱心中煩悶，他身家本就不豐，不想再取中品靈石出來。

見何燕歸不可能撐上太久，幹脆動念纏住幾處關鍵陣基，註入自身靈力，讓幻象再堅持幾盞茶。他最多耗費七八成靈力，待結束回去打坐就是。

何渺渺見狀笑意加深，眼中閃過狠意，一切都與設想相同，接下來，就只等何燕歸斷氣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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